昨天一大早在沒有調鬧鐘的情況之下
五點我就起床了


沒有一絲的遲疑,換了衣服默默的離開了家門
不想驚動到家裡的人
「壓力」就自己承擔好了
離開前看著沉睡中的妻兒,突然覺得莫名的感傷
有一天!有一天,大家都會分開的
人生!也就是這樣了吧~


一個人走在灰濛濛的台中街頭
沒有那種清晨的舒暢感
反而很討厭那種孤寂的感覺
買了車票,上了車
選擇了最角落的位置,把自己縮在角落裡
我不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麼?也不知道該有怎樣的心情?
可以的話,這輛車永遠不要開到台北吧!
或者是,今天晚上回程的時候,我是邊吹口哨邊上車的


到了台北,走在超冷清的地下商店街
來往的人都是睡眼惺忪要去上班的
沒有人會去注意對向的人的臉孔
更不會回頭去看後面的人的表情
我不一樣,我到處看!這一條商店街我沒走過
不曾在早上八點鐘看過台北上班族的表情
忙嗎?大家都在忙吧!
我也在忙!忙大家的事、忙自己的事
可以的話,我真的會想到當一個街友
可以窩在角落看遍所有來來往往的人


在門診室外面候診
雖然和父母有說有笑的
其實,大家都知道,這不過只是強顏歡笑而已
爸爸每隔10分鐘就起身一次,我知道他坐不住
一個結婚40多年的妻子現在面臨了嚴酷的報告出爐
70多歲白髮蒼蒼的他、離鄉背井的他、唯一最親的人生病
他怎麼會安得下心來?


差兩號就輪到媽媽了
她突然跟我說….「我好擔心!好害怕!」
我的眼淚差一點就要在大庭廣眾之下流出來了
我能說什麼?結果我說了一句不三不四的話
「不會啦!聽醫生講才知道下一步要怎麼做!」
這是廢話!不但沒有解決問題、更是不知所云
血液腫瘤科好多人,我看到瘦如柴骨的病患
也看到了更多無奈的家屬的眼神與疲憊
我的眼神呢?
是不是也一樣?


看了電腦斷層,醫生指出肺部裡面有兩個病灶
三公分的病灶,是大腸癌的轉移還是肺癌的原發性病灶不得而知
還要再做切片!
聽著醫生的解釋,儘管我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但是還是一陣暈眩
「我儘快安排床位進行切片檢查!」


此時覺得自己像是一個文盲
之前想的一大堆問題現在擠不出半個字
因為,事實已發生!按標準程序走
我想提的問題假設性都太多了
甚至很多問題都是「早就知道答案」的
何必呢?媽媽已經亂了,我沒必要再去問了


所有的過程,爸爸都待在診療室外面
他不敢聽吧!換做是我,我有沒有這個勇氣?
他是一個標準的軍人,鐵漢的柔情是不會輕易顯露的
儘管大家都有心理準備了,但是!重要的一刻要面對時
有幾個人能處之泰然?
年輕時隨國民軍南征北討、顛沛流離
每天都在流彈中求生存、在挨餓中等下一餐
老了之後,還要面對妻子所受的苦痛


離開了門診大樓,回頭望了望
台北榮民總醫院是我從小玩到大的
我在這裡的池塘偷抓過魚、蝦子甚至是烏龜
我被這裡的電梯關過
我在這裡出生的、第一次開刀在這裡、我唸這裡的幼稚園
我的教育補貼是這裡補助的


現在~我討厭這裡
討厭什麼?討厭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是我的媽媽?
儘管像是小孩子的無理取鬧、撒野
我就是討厭!
唉~再怎麼討厭,媽媽的命還是要靠這裡來救啊!


經過了醫療大樓,經過了商店街
媽媽跟我說「等我一下,我進去買餅乾」
我有一點吃驚!「買餅乾?」
「你爸爸喜歡吃這一家的手工餅乾,剛好經過就買一盒回去給他吃」
「手工的很好吃,你也帶一盒回台中給孩子吃!」


媽媽!
10分鐘前醫生宣佈了妳的病,那是一個「宣判」
但是,10分鐘後妳想到的卻是去買爸爸喜歡吃的餅乾
我亂了!我真的亂了~
妳是真的堅強?還是故作堅強?
妳是假裝忘了?還是真的忘了?


回到了家,胡亂的吃了午餐
「你回家吧!現在就等醫院通知住院,你在這裡也沒有事!」
「嗯…我等一下再走…」
我不想回去了!真的!我想留在台北
家裡就放你跟爸爸,我怎麼捨得?
不過我沒說出來,說了也沒用
台中的工作能不去做嗎?孩子不用回去照顧嗎?


走在清晨過來的捷運商店街,店都開了
上班人潮則是改成了逛街的人潮
一群群的年輕人與情侶
臉上的表情和清晨時簡直有天壤之別
那是幸福、青春的表情
一個城市在12個小時內就換了一個面貌


上了車
我還是找了一個角落
想把自己縮到最小的角落
留著淚!沉沉的睡去


3個小時之後,回到了家
老婆看我的表情就知道了
結識了18年,也不必我這個老公贅述了
「嗯…肺部有兩個三公分病灶,等切片後再做決定」
我進了房間,洗了澡
不發一語的上床睡覺了


我沒帶手機
我不想切割我留給母親的時間
替我緊張的同事,抱歉了!
急CALL我的學生,抱歉了!
找不到我的營業員,抱歉了!
一天有39通未接來電
謝謝你們!也致上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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