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蝸牛和小蛞蝓--兩個好朋友

我真的好累
這幾天喘得我都睡不好覺

我偷懶了！
今天我一口氣睡到了下午四點
昨天才剛從清新下來，我就累到不行了
不是體力的累，而是氣喘讓我好累好累
睡到了凌晨，它就硬生生的把我給拉了起來
摸到了客廳，打開了藥包
「一顆、兩顆、三顆…」外加兩個劑量的類固醇
這一吃、一噴、一吸…我就要呆坐在客廳至少半個小時
好讓吃下去的藥，能隨血液帶到全身
我的呼吸聲太大，那「咻~咻~」的聲音，聽起來是很可怕的
我不願意吵醒太太、吵醒孩子
一個人坐在客廳沙發上，盯著還沒關燈的魚缸一直到快天亮


「已經四點了，你要回台北嗎？」
「四點！」我彈了起來
「我睡到了下午四點！」「媽一定在等我回去，我在幹嘛？」


上了車，找個麵店隨便吞了晚餐繼續趕路
「我直接趕到醫院好了，回家再來會耽誤時間！」
車子進了榮總，一家四口朝媽媽的病房過去
「媽好久沒看孫子了，給她瞧一瞧，開心一下」
上了六樓，才剛要轉進38病房的門口
「不對！」我馬上煞車，抽腿繼續往走廊的另一邊走
「不是那一間嗎？」老婆問
「妳沒看到怪怪的？」「什麼啊？」
「走廊外面有家屬，隔壁床旁邊也有家屬、醫生和護士」
「而且媽媽的病床也推走了~」
「那是…」「嗯~隔壁床應該是出事了」


我繞到了護理站，一問才知道媽媽轉到了隔壁房間
進了病房，聽媽媽講話的中氣以及她的臉色都比一星期前好很多
「隔壁…？」
「唉~隔壁是一個台大的intern，很優秀的一個女孩子」
我用力的想了想一星期前的情形
依稀可以想起她的身影，她還可以下床走動上洗手間啊~
「昨天一整晚她都在自言自語，一下子國語一下子英文」
「嗯！那應該是腦部缺氧了！」
「對啊！後來醫生和護士一直進出出的，結果護士就讓我換房間了」


看到了媽媽的「新室友」我跟她點點頭打了招呼
「她很勇敢，清潔工身體很健康，都自己一個人進來打化療」
「媽！健康的人是不會需要打化療的啊！」我看著她，心裡唸著
從她的言談中，她很羨慕那一些不怕化學治療的病友
「唉~她是個作工的勞動者，身體也很好啊！」
「隔壁的小女生，自己也是醫生，怎麼會有那麼嚴重的腎臟癌？」
「這個病，真的不管你是不是有錢人還是窮人，還是年老年輕」
「唉~」
我有一點不知所措，我這時該安慰她嗎？
這是媽媽「釋懷」的想法嗎？
抑或是，這是她「消極的」想法？


離開病房時！我刻意繞遠路，沒有經過38床的房間門口
但是，可以在走廊上看到一群年輕人在那裡守著
那一些都應該是醫學院的高材生，都是intern吧！
他們在守著一個奇蹟，或是，守著那一份感覺


我努力的想記起那個女孩子的面孔！…想不起來了！
上個星期一陣混亂，我只記得她那削瘦的臉頰與不斷的嘔吐聲
為此，我還要求護理站調單人房給媽媽住
除此之外，真的都沒啥深刻的印象了


生命中有多少個過客會從我的身邊經過
我都有去認真注意他們嗎？


隔天早上起床吃早餐，剛從醫院回來的爸爸跟我說
「昨天晚上，隔壁的女孩走了…」


我不認識她，也沒和她說過話，甚至連眼神的交會都沒有
我沒有難過，只是對一個生命的消逝感到唏噓
希望她在天上可以感到平靜
對於世界上的痛苦能夠遺忘